寒江独钓柳宗元

原标题：负暄琐话·唐才子传 寒江独钓柳宗元

后人常把柳宗元、韩愈放在一起称为“韩柳”，而且唐宋八大家中，唐朝也只有“韩柳”二人，所以不少人误以为柳宗元其人其文是与韩愈差不多的风格。

其实，柳宗元和韩愈的文字虽然齐名，但却有很大差异。相比韩愈极浓的儒家气息，柳宗元更多的是道家韵味，像《小石潭记》《种树郭橐驼传》等，都是妙趣横生、寓意深远，颇有几分先秦诸子妙文的风采；柳宗元的诗也是简淡幽峭、工细深婉，读来令人清气满怀。

柳宗元20岁就高中进士，可谓少年得志。他与王叔文、王伾等人推动“永贞革新”，却遭到不少大臣的反对。改革失败后，柳宗元被贬往永州。到永州未及半载，柳宗元的老母卢氏便离开了人世，柳宗元自己也患上了“行则膝颤、坐则髀痹”的毛病。

在永州，柳宗元有志难伸，转而著书立说、作文赋诗，写下了著名的《永州八记》。他在《小石潭记》中说，“以其境过清，不可久居”。其实，“凄清寒骨，悄怆幽邃”的何止是小石潭呀！柳宗元还有许多妙趣横生的寓言，比如《永某氏之鼠》《临江之麋》，描写了外强中干之人一旦失势后的下场。

元和十年，柳宗元被召回京，但由于政敌的仇视，他席不暇暖，二月刚到长安，三月便宣布改贬柳州，他的好友刘禹锡被贬播州。柳宗元想到播州比柳州更加艰苦，刘禹锡还有80多岁的老母要随身奉养，便上书朝廷，要求与刘禹锡“互换”。后来，刘禹锡改贬连州，柳宗元才动身向柳州。

这一去，柳宗元再也没有回到长安。

柳宗元来到柳州后，心情自然是百般惆怅，他写下了《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》：

城上高楼接大荒，海天愁思正茫茫。

惊风乱飐芙蓉水，密雨斜侵薜荔墙。

岭树重遮千里目，江流曲似九回肠。

共来百越文身地，犹自音书滞一乡。

这时的柳宗元比在永州时更加消沉，但他的许多好诗也是这个时候写出的，比如《别舍弟宗一》：

零落残红倍黯然，双垂别泪越江边。

一身去国六千里，万死投荒十二年。

桂岭瘴来云似墨，洞庭春尽水如天。

欲知此后相思梦，长在荆门郢树烟。

又如《柳州二月榕叶落尽偶题》：

宦情羁思共凄凄，春半如秋意转迷。

山城过雨百花尽，榕叶满庭莺乱啼。

我们可以清楚地体会到柳宗元凄黯迷茫的心情，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不得不叹服于命运的难以抵挡。当然，柳宗元也不是完全意志消沉，他在柳州做了不少好事，废除这里“以男女质钱，约不时赎，子本相侔，则没为奴婢”的制度，此举深得人心。柳州荒地很多，柳宗元便组织闲散劳力去开垦，还多次参加植树活动。

对于以上事迹，柳宗元这首名为《种柳戏题》的诗可以算作“有诗为证”：

柳州柳刺史，种柳柳江边。

谈笑为故事，推移成昔年。

垂阴当覆地，耸干会参天。

好作思人树，惭无惠化传。

又有《柳州城西北隅种柑树》一诗：

手种黄柑二百株，春来新叶遍城隅。

方同楚客怜皇树，不学荆州利木奴。

几岁开花闻喷雪，何人摘实见垂珠。

若教坐待成林日，滋味还堪养老夫。

柳宗元表现出矛盾的心情：表面是期待品尝自己亲手种的柑树的果实，但内心深处担心自己老死柳州，难以回乡。清人姚鼐说：“结句自伤迁谪之久，恐见柑之成林也。而托词反平缓，故佳。”

是啊，柳宗元期盼回到故乡，他在诗里写道：

海畔尖山似剑铓，秋来处处割愁肠。

若为化得身千亿，散上峰头望故乡。

后来，柳宗元的好友吴武陵请权臣裴度说情，宪宗才同意召回柳宗元。然而，诏书未到柳州，柳宗元就闭上了他那双终日向故乡遥望的眼睛，年仅47岁。临终前，柳宗元写信给好友刘禹锡，将自己的遗稿留交给他，数年后刘禹锡编成《柳宗元集》。

柳宗元的诗作中，这首《江雪》最为出尘脱俗：

千山鸟飞绝，万径人踪灭。

孤舟蓑笠翁，独钓寒江雪。

在人们心中，柳宗元品学之高洁，正如寒江独钓的渔翁一般，超然物外，遗世独立。

（作者单位系山东省临清市第一中学）

《中国教师报》2020年05月13日第16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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